〔宜嘉〕双人不看井
双人不看井
初次见面时,他木着一张脸,冷淡地看着我,眼睛里偶尔流露出无奈的神色。
我那时,尚不像现在这样会看人脸色,看不出他的不耐烦,看不出他的忍耐,只一味冲那人说着无尽的话。
他居然就这么忍耐了下来,甚至,慢慢开始习惯,直到宠溺。
从那时,我就知道,不是每个人都是他。
段宜恩头一次看见王嘉尔的时候,只觉得聒噪。耳边叽叽喳喳立体环绕的都是王嘉尔那不停歇的声音。他觉得自己有点不知所措,因为不管他怎么暗示,怎么冷着一张脸,那人都不为所动,还仍旧粘着自己问个不停。
真是没有眼力劲儿。
把人带到宿舍后,随手指了指一张床铺,“那人前几天走了,正好空了下来。你住吧。”送到这,他觉得也可以了,抬脚刚准备离开,身后那人又喊了起来,“等一下。”
真烦。他皱着眉头转过身,“还有什么事?”
许是被自己的表情吓到了,那人递过来的手停在了半空,他挠挠头,手缩回去,又换了个大一点的东西,是一块蛋糕,乳黄色的芝士蛋糕,看着分外诱人。
“今天,麻烦你了。”明朗的笑容挂在少年还略显青涩的脸上,宿舍难得有阳光照进来,堪堪涂满王嘉尔的身后,黑色的外套,深蓝的牛仔裤,简单的搭配却显得格外精神。
段宜恩取过他手里的蛋糕,“谢了。”
然后再次转身离开。
他应该会成功的。段宜恩这么想。
之后一年,段宜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和王嘉尔熟了起来,反正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,他和王嘉尔就已经形影不离了。
每次当他一个人的时候,就会有人问他嘉尔去了哪里,甚至还有人会认错他和王嘉尔,他总是笑笑,继续着这样的生活。
那天黄昏,斜阳正好,他趴在栏杆上,拿着新买的咖啡,看着远方发呆。他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,王嘉尔闯进自己的生活就像是个意外,异国他乡的生活让他更加沉默,更加安静,更加疏离。新来的很多练习生都有些怕他,和他说话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,气都不敢大喘一下。
捉摸不透,深不可测。朴珍荣那天带着吃的喝的到楼顶来找他聊天的时候,把其他人对他的评价当笑话一样说给他听。
“Mark哥,你哪里是捉摸不透。我们几个人中,明明最好读懂的就是你。”朴珍荣捏着手里的可乐罐,和栏杆碰撞间擦出轻微的撞击声。
“Mark哥,如果出不了道,你会怎么办?”朴珍荣站在他身边,看着他的侧脸,认真问道。
“大概就是回LA,继续读书,或者找个工作。”段宜恩回答地很平静,少年的脸上一点沧桑不见,还是初见的模样。
“现在还是这个想法吗?”朴珍荣转过身,背靠着栏杆。他低声笑了一下,“我还以为他至少会改变你一点。”
段宜恩丝毫不为所动。“谁?”
“Jackson。他放弃击剑来这里,他的执念比你深得多。他背负的压力也难以想象。我以为你会陪他一起出道。”
朴珍荣看向完全被夕阳笼罩的少年,他侧脸的轮廓尚不锐利,还带着点点婴儿肥,只是,眉眼间的锋利已初现其型。
段宜恩的眼神再次放在了远方。那里,有家人,有朋友,有未知的一切。只是,不知道有没有王嘉尔。
那天,段宜恩始终没有再说话。
“Mark哥,我可能要出道了。”朴珍荣离开时,留下了这一句话。
王嘉尔想出道,他比谁都清楚。夜幕逐渐吞噬掉这个城市,吞掉段宜恩脸上唯一的一点表情。他曾在这里这个楼顶看到过因为受伤想家哭到崩溃的王嘉尔,他曾在厕所看到因为刚来不懂事被人甩巴掌还一脸傻笑的王嘉尔,他曾在练习室看到摔得满身是伤还在坚持训练的王嘉尔。
他看到太多别人没看到的王嘉尔。所以心疼才更甚,所以不舍才加倍。
公司有谣言新男团要出道了,人数大概就在六个人左右。段宜恩算来算去,觉得自己和王嘉尔都上的可能性不大。
如果他离开呢?王嘉尔上去的几率大概从百分之四十一下上升到百分之九十。
他觉得心有点疼,不是放弃了出道的机会,不是白费了这么久的时间。而是,以后的生活可能就再也看不见王嘉尔了。
一年的时间,足够段宜恩爱上王嘉尔。
只是,嘘。这件事,天知地知,我知他不知。足以。
年少轻狂的时候,谁都能为了爱做出些疯狂的事,就如此刻的段宜恩。王嘉尔气喘吁吁找到段宜恩的时候,段宜恩已经喝到有些醉了。他迷蒙着眼睛,看着眼前一脸疲惫却还是充满活力的人。
“我们嘎嘎,真好看呐。”他笑着去摸那人的脸。
然后任由那人将自己背起来,他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完了一年的话。
“嘎嘎,你要注意腰伤,平时要好好保护自己。”
“嘎嘎,我知道你爱吃芝士,街角新开了一家,可好吃了。我给你办了会员卡。”
“嘎嘎……”
“嘎嘎,你一定要出道。”
“段宜恩,你这些话说的像是我们要诀别。”王嘉尔把人扶到床上,咧着嘴巴笑出一个小括号。现在乖乖的段宜恩看着特别可爱。
“可不是。”段宜恩也冲他笑,笑着笑着,把人一把拽下来,轻轻地就亲了上去。接触到柔软的嘴唇时,段宜恩觉得自己是疯了。隐藏了那么久的感情怎么就克制不住了。
光影斑驳,霓虹灯光迷惑的是谁的眼,谁的心。
谁的灵魂在半空漂浮,像是踩在云端。
后来,时光飞逝,一晃又是一年。公司的新男团终于重组出道了。段宜恩也在里面。出道那天,他喝得昏天黑地,恍恍惚惚中,好像看见了王嘉尔。
“嘎嘎,我错了,你回来吧。”
段宜恩没办法忘记,那天春寒料峭,他从宿醉中醒来,头还没清醒,就看到床头留下的那张字条。歪歪扭扭一行字,纸皱巴巴的。
“段宜恩,我走啦,你一定要出道。”
冷水浇遍全身,也不会有此刻的心寒。
“中国有句古话,叫双人不看井。”王嘉尔旧时曾对他说过这句话。彼时那个眼睛明亮的孩子笑得一脸得意,“不懂了吧。两个人一起看井的时候最容易出事,因为一切邪恶的想法都可能在一念之间。所以绝对不要和你不信任的人去看井,知道不~”
“你说我是不是超有文化~”
“是啊,你最有文化。”
因为一个电视剧拍摄而到了中国一座深山的古寺里,是个废弃的古寺,时代太久远,无人修复,风吹日晒,柱子上的油漆都掉的差不多了。寺庙里的树木都极有年代了,两个人都未必抱得过来。段宜恩独自一人走在里面,神色自若,像是个观光客。
泉声咽危石,日色冷青松。
“我当初那句话没和你说完整。该早点告诉你的。”熟悉的烟嗓在拐角处响起。
“一人不入庙,双人不看井。三人不抱树,独坐莫凭栏。”
“你现在的中文水平应该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吧。”那个多日不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线里,还是带着当初的笑容。
“段宜恩,好久不见。”
好久不见,争如不见。
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段宜恩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情景,可能是香港的某一条小巷子里,可能是韩国的某一个街头,又或者是演唱会的现场。
“我是这部剧的男主角。”王嘉尔走近了几步,冲他张开怀抱,“这么久不见,不来个拥抱吗?”
段宜恩却在王嘉尔抱上来的那一瞬间往后退了一小步,许是近乡情怯。
王嘉尔脸上的黯淡只出现了一秒便消失了,他仿佛不在意一般收回了手。“我刚才在后面逛了逛,发现后面的景色不错,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吗?”
段宜恩这次没有拒绝,点点头,“好。”
落叶纷纷,铺满一地。古寺里悠然宁静,偶闻鸟鸣。
“你这几年过得好吗?”段宜恩终是没忍住。
“挺好的。我去学习演戏了。”王嘉尔回答地轻描淡写。
“唱歌呢?”
“马上就要出专辑了。”
“当初为什么要离开?是因为我吗?”段宜恩的语气渐渐急躁。
“和你没关系,我早就准备离开了。”王嘉尔停下了脚步。“我那时已经找到新的公司了。”
风穿过树叶,发出沙沙的声音。段宜恩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个傻子。还以为是自己的唐突吓走了他,自责这些日子,哪里知道竟是这个原因。
“是吗?恭喜。”自嘲的语气,听得出多少疼痛。
然后,不再理会。转身走开。
那日背道而驰,往后便可不再相见。
独坐莫凭栏
大风起,云飞扬。王嘉尔身着铠甲,满脸血污。他看着敌方将领缓步走来。眼神凛冽如刀,对他一字一句:“成王败寇。”
“卡,收工。”导演的声音响起。
王嘉尔站起来,拍拍身上的泥土。刚想冲段宜恩讲话,就发现那人已经离开了。虽说做好了心理准备,然而真的面临了,却发现自己的修行远远不够。
不然,心怎么疼得那么厉害。
山间阴冷,他的腰疼有些发作,担忧地看向对面,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不舒服。踌躇半晌,还是拿了暖手袋走到了段宜恩的休息区,刚想过去,照相机镁光灯在眼前一闪而过。有记者来了。
是珍荣来探班了。他站在远处,看珍荣笑得一脸官方,举手投足更加稳重,更加优雅。身边的翻译尽心翻译着记者的问题。
“这次是来给后辈打气的吗?”
“Mark哥虽说是我的后辈,但我们练习生的时候就很熟了,说起来我还得管他叫哥呢。这次来就是看看他,我相信他会做得很好。”
“你们能站得近一点来张合照吗?”
珍荣靠近了段宜恩,段宜恩笑着拍拍他的肩膀,是真的很亲密了。
随手抓住一个工作人员,“麻烦把这交给段宜恩吧。”王嘉尔笑出小括弧,礼貌地请求道。
“嗯,好。”
他看着段宜恩接过暖手袋,然后顺手塞进了朴珍荣的怀里。
王嘉尔嘴边的小括号慢慢冷了下来。
“Mark哥,最近戏拍的怎么样?”应付完媒体后珍荣跟着段宜恩走进了帐篷,“你的工作人员还真贴心,还准备了热水袋。这里冷,你用吧。”
“没事,你大老远跑过来,我也不能怠慢了。”段宜恩替他倒了杯热水。
“和在范怎么样了?”
“哥,我大老远过来,能不提糟心事吗?”珍荣不满。
“别吵架了,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候。”段宜恩和往常一样,惜字如金。
“Mark哥我看新闻出的通稿了,这次主演是王嘉尔。”朴珍荣斟酌再三,才谨慎地问道。“是他吗?”
“是。”
朴珍荣暗自里埋怨自己,真是不会找话题。不过这次他过来其实也就是为了确认这个消息的,所以尽管可能会被段宜恩的眼神冻死,朴珍荣还是决定硬着头皮撑下去。
“我去看看他?”
“他就在对面。”
朴珍荣默默将暖手袋塞他哥怀里,然后踮起脚尖偷偷溜了出去。
王嘉尔正在自己帐篷里疼的直哼哼,跟他的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身上呼膏药,“让你自己注意点,就是不听。每次疼的哼哼谁管你。我是你妈啊还是你爸啊。”
“哥,轻点轻点。”
“明天你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,这山里面湿气重,你别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。你说你回国两年,在家呆了一年照顾妈妈,练习了一年又学演戏又学唱歌,这么拼下去你身体迟早得垮,别觉着年轻不在乎,老了有得你受的。”
“嗯嗯,我知道了,哥。”王嘉尔躺在床上,头一点一点的快要睡着。
“Jackson。”朴珍荣一直等到王嘉尔的药上完,才喊了他的名字。
王嘉尔趴在床上,侧头看过去,珍荣站在门口,笑得一如当年练习生的时候。他忽然就觉得鼻子有点酸。
“珍荣啊,来了?来坐。”他拍拍床边的椅子,好像这两年的时间是个梦,他们还是两年前的他们,什么都没变。
“你的腰伤,还没好吗?”珍荣坐下来,顺手就给他按摩了几下。
“其实没什么大事了,就这几天拍戏进度赶,在加上这里条件不好,才有点疼。不是大事。”
“Mark哥知道吗?”
“让他知道做什么?”王嘉尔翻了个身,像是要逃避那个话题。
“让他心疼也好。”
“珍荣,你讲冷笑话的本事还是很厉害。”他哪里还会心疼我。他躲我都来不及。
“Jackson,你当年到底为什么要不告而别?”这件事不光是段宜恩心里的一根刺,也是他和其他所有朋友之间的一根刺,互相打气互相坚持了那么久,临近快出道了,王嘉尔竟然说走就走了。
“珍荣,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。”王嘉尔打着哈哈想应付过去,可他最不擅长应付朴珍荣的眼神攻势,顽强抵抗了三十分钟之久,还是放弃了。
“我妈身体不好,我得回来照顾她。养了一年好转了很多,我才又找了个公司。”
轻描淡写几句话,道尽了心酸。身体该是如何不好才让王嘉尔放弃了出道回到了家里,而那之后的一年,又是怎么样的努力才重新找到家公司愿意让他演戏,让他出专辑。
还有个小小的原因,王嘉尔没说。他听说公司要出的新男团里外国人比例要控制的紧一点,他和段宜恩很有可能只能出一个,段宜恩练习时间比他长,Martial arts比他稳,他真心觉得段宜恩比较适合,所以放弃得才没那么纠结。
不过这些,都不必再提起了。
“说再多也没用了,段宜恩不理我了。我跟他说,我当初是找了下家才走的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不想他内疚。”
年少的感情,来得猛烈又真挚。谁说只有段宜恩一个疯子,王嘉尔也没好到哪里去。
后来戏杀青,王嘉尔在一个午后又一个人去了后山看风景,其实哪里有什么风景好看,不过几棵枯树,几只老鸦。
只是那庭院中间,是一口井,早就干涸了,里面被落叶堆满,被藤蔓遮蔽。
王嘉尔走近那口井,对面来了个人,还带着妆。长发束起,一身白衣,飘逸如谪仙。
“你怎么来了,来和我看井吗?不是和你说了双人不看井。”话还没说完,就被人抱了个满怀。
那人的手搂在腰间,烫得王嘉尔眼泪都要落下。
“对不起。”
满心的言语,终究咽了下去。说再多也不及他的一个拥抱。如果他都能理解,那么便无须多言。
王嘉尔后来有问过段宜恩为啥忽然间就开了窍,被恢复了元气又开始聒噪的王嘉尔缠得狠了段公子才支支吾吾道,拍戏某日王嘉尔有个独自凭栏远眺的戏份,他站在导演后面看王嘉尔的表情,外面天空旷远,那凭栏远眺之人却郁郁寡欢,国仇家恨,郁结于心,不禁吐出口血来。
那一刻段宜恩明知他是演戏,却也被吓得不轻。仿佛那吐血之人接下来就会翻过栏杆,摔下楼去。
独自莫凭栏。他总算懂了其中意味。
“我是怕你得不到我的垂怜想不开,所以才大发慈悲。”段宜恩近来又接了几部古装剧,沉迷台词无法自拔,恨得王嘉尔牙痒痒。
“段宜恩你给我说人话,别整这些有的没的。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,要实事求是知道吗!”王嘉尔最近接了部根正苗红的剧,也被荼毒的不轻。
一边抬杠,一边拆台。
日子就这么悄悄溜走了。
——END——
无意间看到一句话。
古人云:一人不入庙.双人不看井.三人不抱树.独坐莫凭栏。好奇去查了查。
解读如下:一人不看庙有两种说法,一说庙中神像狰狞恐怖容易害怕,二说过去当和尚都是逃犯居多(参考鲁智深和武松),见了单身的香客容易见财起意。
两个人看井,另一个人可能会把你推下去。
三人不抱树,人头必须一顺边:就是3个人扛树要用左肩扛就要所有人都用左肩,要用右肩扛就必须所有人都用右肩抗。否则在扔树的时候会把不顺边的人砸死。
独坐莫凭栏,独坐凭栏之时,最容易想到一些伤心之事,而想到这些事,会容易造成精神恍惚,容易失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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